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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廟與大榕樹 海東書院
台南運河話古今 吳園的起造者吳尚新與台南神社
光復後的台南神社 台南萬壽宮的前生今世
台南神社外苑的故事(上) 台南神社外苑的故事(下)
檨仔林篇 清代石龜的腳蹤

厝邊頭尾兮故事(二)
        ∼海東書院

  莘莘多士已成林,
    白璧修來上國琛,
  潛喜斐然章彩著,
    龍駒麟角應天心。
        
∼清朝秀才黃雲樵
 

  在上一期 我們談到有關孔廟的一些歷史和典故,文中提到各地方的孔子廟與地方學校的建築合併設置,此種「廟學合一」的建築通稱為「學宮」。學宮是學術與政治的精神中心,更是辦理教育行政及實際教育的重要場所。在學宮附近常有書院的設置,台南孔廟也不例外,今天,我們就來談談台南孔廟旁曾風光一時的「海東書院」。

  海東書院創建於康熙五十九年(西元1720年),由當時的分巡台廈道梁文煊所建,位於府城寧南坊(地名)的台灣府學之西邊(今台南市孔廟右側)。書院規模宏大,共計四十八間,為當時台灣書院之最。但是,書院建立不久之後卻常做為校士院(即考棚,舉辦科舉考試之處)之用,書院的講學功能受到影響,使得書院幾廢。乾隆四年,當時的巡台御史兼提督學政(學政,相當於省教育界最高官員)單德謨另建校士院於東安坊(地名,今台南市區)縣儒學的左邊(即後來的萬壽宮,今台南法院院長宿舍),至此海東書院恢復原本的功能。

 
圖/台灣行政圖(1684年)
(翻攝自/台南文化第46期,楊護源之文章)

 

 

 

 

 

 

 

圖一/明治32年(西元1899年)由日人出版《台灣名所寫真帖》的海東書院外觀。(圖片提供/楊永智,翻攝自《台灣名所寫真帖》)

  乾隆五年(西元1740年),分巡道劉良璧整修海東書院,並手定海東書院學規,並且有貢生施士安捐田捐榖,以作為膏火之資(膏火即獎學金)及修繕書院的經費。巡台御史楊二酋奏請以府儒學教授為師,經朝廷批准後延請教授薛士中為師。由此可推測當時台灣府儒學(即孔廟內設的官方學校)和書院的師資應有互通往來。

  但綜觀任職海東書院的諸位先師,僅薛士中曾任職於府儒學教授,可見此一制度並未徹底施行。然而於乾隆六年時,海東書院不論在硬體設施或是教學師資已經相當完善。往後


圖二/海東書院遷移圖。(翻攝自台南市政府出版的《府城今昔》所示乾隆期間(1752年)的府城全景圖。)


圖三/南門公園內的大南門碑林區,有四塊石碑(第一排右起第一、三、四、五個),尚可尋得海東書院的紀錄文獻。(參考來源/台南市政府於67年2月出版之《台南市古石碑精選集》)


圖四/【文山秀氣】,據碑記所述,光緒三年於海東書院掘得,為宋朝大儒朱熹手書,現存放於水萍塭文化會館。(參考來源/財團法人台南文化基金會於1998.6出版之《重道崇文》)

的二十餘年,海東書院一共經歷了三次遷移的命運,接下來讓我們再來談談這一段海東書院搬家的故事。

  乾隆十五年(西元1750年),知府方邦基以及知縣魯鼎梅改建新台灣縣縣署於赤崁樓的右邊(縣署類似官員辦公的地方。在康熙二十三年,台灣的行政區劃分為一府三縣(一府為台灣府隸屬於福建省,台灣府署位在當時的台南東安坊;三縣分別為台灣縣、鳳山縣、諸羅縣),並且重修台灣縣舊縣署,將海東書院搬遷至整修後的台灣縣舊縣署,此為海東書院的第一次遷址。

   乾隆十七年(西元1752年),舉辦科舉考試的場地有所更動,使得原本用來作為考場的校士院荒廢,這個荒廢的校士院就是乾隆四年單德謨建於東安坊的校士院。直到乾隆二十七年(西元1762年),台灣道兼提督學政覺羅四明認為該校士院就此荒廢甚為可惜,便加以整修使用,故就在此時,海東書院再度被遷移至整修過後的校士院;以當時的設備、師資規模,海東書院已成為「全台文教模範」。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安排,當年(乾隆四年)為了恢復海東書院的功能才另外興建的校士院,時至乾隆二十 七年,最後還是作為書院之用。此為海東書院第二次的搬遷。

  乾隆三十年(西元1765年),清政府特別撥款修建海東書院,當時的台灣知府蔣允焄擇地於寧南坊府儒學(孔廟)西崎下新建書

院,大家可否記得最初海東書院就設立在孔廟旁,但是現在所建的書院位置和初址稍有不同,重建海東書院,坐西向東規模頗大,面寬75公尺,而深則有200公尺。

   完工後的書院就是海東書院的新家,此為海東書院第三次的遷移,亦是最終之址。此三次遷移的地點可參考圖二。其後道光及咸豐年間,也都曾再整修海東書院,由此可見該書院相當受到清政府的重視,海東書院稱為全台首善書院一點都不為過。在海東書院建立之前,台灣的讀書人必須遠赴福建省福州的鼇峰書院就讀,因此海東書院的建立有取代鼇峰書院功能之重要意義。

   海東書院三次搬家的故事說到此,我們遙想兩百多年前海東書院充滿濃厚的讀書風氣以及完善的教育資源,全台首善的書院在我們府城呢!想到此,真想一睹當年海東書院的風貌!但是現在海東書院在哪裡呢?如果你遍尋府城各地,相信一定找不到海東書院的建築物吧!這麼有魅力且重要的書院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怎麼就這樣消失了呢?目前尚可尋得的文獻,有大南門碑林四塊石碑(圖三)及水萍溫文化會館有「文山秀氣」(圖四)的石碑可供參考。

   甲午戰爭後,台灣割讓給日本政府,海東書院初作為守備步兵第十一大隊第二中隊營房,堂堂文人書院竟做為軍隊之用,似乎在為海東書院未來的消逝提前預告。爾後書院由台南廳接管,改為第一公學校分校,因疏於維護,日漸毀壞,終被拆除改建為武德殿,時為西元1936年。(日治時期,明治39年,即西元1906年,大日本武德會台灣支部設立,為提倡武道精神,於各大城市建立武德殿。) 新建的台南武德殿坐落於台南神社外苑東北角,其址即為今台南市府前路孔廟西側、忠義國小禮堂。


圖五/為了讓母親重溫兒時讀經的樂趣,筆者從舊書店翻找出來的三字經,是民國四十幾年出版的,距今也有大半世紀了。


  海東書院原有的建築早已無存,站在過去海東書院的原址思量這百餘年的歷史過往,不禁令人感慨和惋惜。

  當我整理有關海東書院資料並撰寫此文的同時,一方面為消逝的海東書院感慨,但另一方面卻因偶然聽到一段有關日據時期未拆除前海東書院的小故事而感到欣喜。這段小故事未曾記載在相關的參考歷史文獻上,因為,這段故事是從我高齡九十歲的母親親口告訴我。在我驚喜之餘也將母親這段兒時回憶特地紀錄下來。

  我的母親小名「張冊」,今年九十歲,出生地是隔著府前路正對面清代時的海東書院。母親說當年日本人尚未建造日本神社外苑之前,海東書院這一帶幾乎建滿了民宅,並有一間廟宇,在當時海東書院這裡有很多私人學堂,母親十三歲時也曾在其中一私人學堂就讀,授課的老師大多留有鬍子,年約六十歲左右。上課的地點就在老師住家的客廳,一班約有一二十位同學,同學之間的年齡差距頗大,以男生居多,母親就讀的班上只有兩名女生,她是其中一位。

  老師以個別教導的方式,每天背誦二行冊。母親初學讀的是三字經,我笑著故意問母親是否還記得當時唸的內容嗎?此時,我很驚訝地聽到從母親口中用台語念著「人之初,性本善

…」一路背誦下來,毫無間斷!母親的記憶力真是驚人!當時上課也需要繳學費,學習三字經要收七角錢。母親當時家境貧困,要唸書並非容易之事,但因為母親一心向學,我的外婆努力賺錢讓母親可以去念書,不過讀完三字經(圖五)要續讀「昔時賢文」,學費漲價要收一塊錢,經濟困難只好作罷,但是以當時的大環境而論,實屬可貴。

  由母親的口中聽到這段回憶,可以猜測在日據時期海東書院還未拆除之前,這一帶的讀書風氣依舊興盛,授課的老師也在自家開設私人學堂。幾天前我特地以輪椅推著母親來到忠義國小的大榕樹下,母親坐在輪椅上緩慢地告訴我當年這一帶的建築現在都拆光了,就只剩下這一棵老榕樹。我特地拿了相機替母親和老榕樹留影。
 

  在上一期的文章中,我曾略為推算這一棵老榕樹的樹齡約兩百多年,那麼這棵老榕樹真為我們默默地見證海東書院從全盛時期到最後消逝不見,可以想像或許當年書院裡的文人雅士在這榕樹下相互切磋,學生也在這樹下背誦詩文,想著想著除了感慨,更希望藉由此文喚起相關單位人士的重視,成立文物館,振興曾有的濃厚文人風氣。

  時間流轉,空間也跟著改變,海東書院消逝之後,原本的空間變成了什麼?又發生了什麼故事?聰明的讀者一定想起本文中曾提及的武德殿和台南神社,是的,在下一期,我將要跟大家分享另外一個時代的老故事,厝邊頭尾的老故事還請繼續收看哩!

 
 圖六/筆者特地拿了相機替母親和這棵老榕樹留影。這棵老榕,默默見證了海東書院的全盛到消逝。